
雁門關是滔滔不絕的歷史長河中一個散發(fā)著光芒的坐標,它以截然不同于江南水鄉(xiāng)溫婉旖旎的旌旗戈矛、胡笳角聲吸引著一位又一位文人雅士前來對天當歌、直抒胸懷,成為歷代騷人墨客心中一個永遠揮之不去的印記。
在這里,能依稀聽到東漢天文學家、地理學家張衡眺望遙遠北方時的輕聲嘆息,“我所思兮在雁門。欲往從之雪雰雰,側身北望涕沾巾”;在這里,能隱約看到南北朝時期文學家庾信對著天空沉思的模樣,“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門關”;在這里,能真切感受到唐代詩人王昌齡在邊塞所經歷的蕭瑟凄楚,“秋風夜渡河,吹卻雁門?!?。
驀然回首,眼前仿佛出現(xiàn)年輕的李賀一襲白衣,迎風佇立在逶迤綿延的雁門山巔,他的眼中閃爍著民族氣節(jié)的豪邁與不屈:“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p>
雁門關無疑是極具魅力的,它無聲地撩撥著詩人敏感的神經。你看,崔顥粲然一笑,“高山代郡東接燕,雁門胡人家近邊”;張祜滿臉驚悸,“城頭月沒霜如水,趚趚踏沙人似鬼”;陳去疾神情凝重,“荒塞峰煙百道馳,雁門風色暗旌旗”;莊南杰豪氣沖天,“旌旗閃閃搖天末,長笛橫吹虜塵闊”……
雁門關凝結成了一個民族的文化符號,讓無數(shù)文人日思夜想、魂牽夢縈。它是中國悠久歷史文化的載體,承載著中華民族的苦難與悲傷、自信與歡樂,彰顯了炎黃子孫保家衛(wèi)國的無限豪情和彌漫在曠遠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在名家如椽大筆的精心描繪下,雁門關的形象千變萬化、形態(tài)各異,吸引著人們紛紛想要前來一探究竟。
一千年前,司馬光從東京汴梁長途跋涉抵達雁門關,望著眼前荒草叢生的李牧祠,他不禁悲從心起,一唱三嘆:“椎牛饗壯士,拔距養(yǎng)奇才。虜帳方驚避,秦金已暗來。旌旗移幕府,荊棘蔓叢臺。部曲依稀在,猶能話郭開?!焙髞恚K東坡的弟弟蘇轍出使契丹途經雁門關,當他看到肅穆凜然的楊家祠堂,回憶起當年楊家將的英勇事跡時,不由想到國家內憂外患的處境:“馳驅本為中原用,嘗享能令異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隱,誅彤聊足慰忠魂?!?/p>
同那些遠道而來的詩人不同,著名文學家、歷史學家元好問就出生于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即雁門關所在地。長期目睹雁門古關烽火連天、金戈鐵馬的景象,使得他心中滿是悲憤,于是仰首長嗟:“樓斷蒼云,似故帥、叱威點閱。分明見、秋高斂籟,峰群肅列。箍地龍蜒猶揣火,鎖關虎隘能堅鐵?只回雁、嘆堞草搖風,聲聲咽。煙灰散,憑熱血;螢光熠,傷明月。縱潘楊不語,世人還說。可恨忠奸多惹瀣,直疑清濁都含譎。抬望眼、問大好河山,真無轍?”
歷史似乎總是在磨盤似的圓圈中旋轉。當后人在嗟嘆古人命運不公的時候,歲月的纖手卻在不知不覺間將其也送進了那驚人相似的歷史輪回中,然后成為后人憑吊、嗟嘆的對象——月兒裝飾了他的窗戶,他又碎了別人的夢。(李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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