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因不滿畢業(yè)分配的工作,毅然南下。幾經(jīng)周轉(zhuǎn)找到一份燈飾廠員工的工作,每天加班至凌晨還遭到小組長的責(zé)罵,日子苦不堪言,現(xiàn)實與夢想的差距,讓我頓感失落,臨近春節(jié),看著工友們?nèi)逦宥蓟丶?,原來沒打算回家的我,在聽到母親一聲召喚時,突然間想家極甚,再無心工作,腦海中只想著回家、回家。
2000年的時候還沒有電話和網(wǎng)絡(luò)訂票,訂張火車票比登天還難。我花了高于原票價兩倍的價錢才搶到一張無座票,火車上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我只好在茶水間,和沒票的人們一起,把行李袋當(dāng)坐凳子,十六個小時的火車像蝸牛一樣慢慢地爬,我歸家的心情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切。
火車上常有小食品推車經(jīng)過,水果、方便面、熱飯熱菜……什么都有,我握著衣袋里的零鈔,生怕有個閃失。那是我準(zhǔn)備在路上的所有花費,小推車去了又來,來了又去,我始終沒掏錢去買,哪怕買一袋水果解解饞,只在行李袋里翻出早已發(fā)硬的面包,想著家里飄香的魚和肉,就不那么餓了。
一站站離家近了,家由遠及近,心也欣喜,最后報到我們家鄉(xiāng)小站,我飛快地拎起行李袋,沖出火車站。正值凌晨五點,天還未亮,天冷異常,還下著小雨。我急急地出來,找大巴車,卻被告知最早的一班車要六點半,有騎摩托車的過來搭訕:“小妹妹,去哪兒?”我報出我家的村名,他說:“最少三十塊。”一點也不給討價的余地,家離火車站是三十多里路的山路,崎嶇難走,歸家心切的我摸摸口袋里僅剩的幾十塊錢,猶豫了一下,但也點頭答應(yīng)了。我想著早點回家,在火車站一分鐘也不想呆。我將行李袋往摩托車上一捆,往家的地方奔去。
剛下過雨的山路特別滑,摩托車小心翼翼地行駛著,有雨點打在我的臉上。鼻尖上、嘴唇上,淌了滿臉,兩手揣在兜里依舊冰冷,兩腿凍得瑟瑟發(fā)抖,搭客司機嫌路遠又難走,走一段加價,走一段加價,人生地不熟的,我只求安全到期,便任自己像菜板中的的魚肉,等到家門口時,車費已漲至50塊。
到家,天剛蒙蒙亮,母親聞聲起床,見我淋成一只落湯雞,凍得直哆嗦,一邊嗔怪我不等大巴車一邊趕緊讓我換衣,又找來一捆柴火點燃,熊熊的大火烤得我的心暖暖的,一路的辛勞都消失殆盡。
身上烤暖和了,母親便讓我補充睡眠,畢竟奔波了一天一夜,太勞累了。但躺在床上,睡意全無,腦海中依舊是天旋地轉(zhuǎn),仿佛還坐在火車上,顛簸著。披衣下床,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這里摸摸,那里瞧瞧,家依舊是那個家,但一切又都顯得那么新奇又親切。
多年后的今天,看著新聞報道里那些激動人心的回家場面,我也憶起當(dāng)年自己奮不顧身奔跑在回家路上的身影,也終于深深懂得,每一個奔跑在回家路上的人,都是幸福的,快樂的。踏過千山萬水,回家路上的風(fēng)景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