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彥云
假如接古續(xù)今連綴未來的文化方舟上坐著來自東西南北中的各色人等，各操本地方言，縱論家事國事天下事，那么，語言的不同一定愈發(fā)會使文化五彩斑斕，文化的航程因此也會充滿快樂；假如這中間還有一位說寧武方言的文化人，五湖四海里的水波也許會泛起層層漣漪，同舟共濟的人會不會由衷地贊嘆：寧武方言真“襲人”！
翻撿情惶惶、意切切的《紅樓夢》，你會發(fā)現(xiàn)，“襲人”一名遍布書中的字里行間，據(jù)筆者粗略統(tǒng)計，一百二十回中竟有929次提及“襲人”，于是乎，百芳園中“花氣襲人知晝暖”。而在晉西北山區(qū)小縣寧武，“襲人”一詞專指女子長得俊，大街小巷的平頭百姓面對某人某物嘴里經(jīng)常會蹦出“襲人”二字。但就“襲”字解，“襲”作動詞的意思是指襲擊，乘其不備，偷偷地進攻。這樣說來，“襲人”亦可解作那人那物美得不可方物，乘其不備襲擊了我。這讓我想起著名主持人王剛的口頭禪，說女子漂亮得足以“令人發(fā)指”，“襲人”的表述則比他高明了許多。
世間的事大多互為因緣，歷史的細節(jié)引人入勝。三關(guān)重鎮(zhèn)寧武關(guān)因一場激戰(zhàn)成就了一個英雄忠魂，寧武關(guān)的知名度也因了周遇吉、李自成在歷史的輪回中陡然凸顯。反映這段歷史的戲曲劇目最早出現(xiàn)在清康熙年間，是昆曲傳奇《表忠記》。該劇作者曹寅便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諸多傳奇劇目中，當屬《表忠記》最為有名。《寧武關(guān)》是《表忠記》里精華的一出，幾百年間經(jīng)不同劇種爭相傳唱，竟唱紅了大江南北，而曹家祖孫與寧武關(guān)的不解之緣也成了一段佳話。
閑話不提。寧武方言中還有一個常用字“斷”，百姓俚語中常有“你吃勁甚了，又不是那斷狗攆狼的人！”在《漢語大詞典》中卷3841頁“斷”字的釋條如下：“方言。趕；追趕。張初元《蘆芽山下》：‘民兵樂得哈哈大笑，有的還一個勁地喊著斷狗日的。’”引句里的張初元（1912—1997），系寧武縣新堡鄉(xiāng)舊堡村人，抗戰(zhàn)時期“勞武結(jié)合”的創(chuàng)始人，是晉綏邊區(qū)五面旗幟之一的特等勞動英雄。另外，寧武方言中“鬧”字運用廣泛，如：“鬧甚了”、“鬧下啦”、“要想光景鬧個夠，就得撲下身子好好受”，從這些方言俚語中不難看出勤勞勇敢的寧武人民對幸福是奮斗出來的真理的深刻認識，擼起袖子加油干的勁氣溢于言表?！棒[”字在古詩文佳句里也占有一席之地。北宋宋祁《玉樓春》里就有“紅杏枝頭春意鬧”的好句，連王國維《人間詞話》四十六條也對此評曰：“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又如寧武人叫拳頭謂“圪厾（du）”。圪，圪蛋，拳握成圓球狀；厾，用指頭、棍棒等輕點。類似例子舉不勝舉。由此看來，古關(guān)寧武人方言動用的文化現(xiàn)象尤為普遍，而寧武方言的其它語法特色也極具研究價值。
在方言的海洋里游弋，其樂無窮；方言如同一粒粒活化石，時不時會讓你發(fā)現(xiàn)蘊含其中的那些個美來，聽著那一句句帶著濃濃地方口音的方言，您是不是又聞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吾鄉(xiāng)吾土的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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